上述秀才遇著兵的尷尬局面,或許是當今世上各個民主政體正面臨的窘境。
今年是「選舉不間斷年」,更是全球史上最多人投票的一年。
然而,這場民主盛事,也凸顯了現代民主面臨的挑戰:
越來越多政黨與政治人物為求上位,只想走捷徑,通過短期績效及浮誇口號,儘可能撈取更多選票,卻不再著眼於國家社稷的長久未來。
那些痛苦且不受歡迎,但長遠來看卻是必要且正確的政見,不再受政治人物與選民的歡迎。
歐美政治民粹當道在美國,特朗普再度用他極具渲染力的政治語言,搶下白宮寶座。
美國人過得不好?
「都是外來移民惹的禍,都要怪其他國家和美國的貿易逆差太大。」
他提出對各國進口商品課徵更高關稅,推行更嚴格的反移民政策,以讓待遇優渥的工作機會回到美國。
這些簡單粗暴,將一切複雜因素簡化的政見,對部分選民來說極具吸引力,卻可能是糖衣毒藥,經不起嚴格的考驗。
放長遠來看,羊毛出在羊身上,付進口關稅的是美國入口商,多出的成本,最終還是要轉嫁消費者。移民統統送走,勞動力短缺如何填補?
生活成本上漲,勞動力短缺,這一切到最後終究會使美國經濟進一步陷困,而最終那些想要簡單答案的選民,日子恐怕也不會過得比現在好。
倒閣的導火線是他計劃開源節流,以減少財政赤字和公共債務,包括打算加稅及削減公共支出。
法國社會步入老齡化,各種過度慷慨的公共支出已變得不可持續,否則勢必進一步拉高財政赤字,使公共債務情況惡化。
從理性角度來看,這些撙節政策有其必要性,但卻招來以民粹口號搶下一大票選民支持的極左和極右陣營的反對。
巴尼耶最終無法通過國會的信任考驗,黯然下台。法國總統馬克龍任命中間派的弗朗索瓦·貝魯(Francois Bayrou)為新總理,這也是法國今年的第四位總理。
再將鏡頭轉到德國。
德國昨日(16日)因現任總理朔爾茨信任投票失利即將迎來閃電大選,成了政治人物畏懼作出艱難決定而失落的國度;從原本的經濟火車頭,淪為部分媒體戲稱的「歐洲病夫」。
德國前總理默克爾那種只求現況安穩,迴避痛苦而正確的決策的處事方式,也被公認為給目前德國的一蹶不振種下了惡果。
默克爾在任期間,被認為過度仰賴中國市場和俄羅斯的能源供應。
但隨著中西方關係惡化,俄烏戰爭爆發,德國這個昔日的製造業大國的經濟受到了極大衝擊。
曾引以為傲的汽車產業被中國興起的電動車產業打趴,停止入口俄羅斯的天然氣供應後,能源轉型也步履維艱。
如今政治不穩,極右翼政黨德國另類選擇黨很可能在來屆大選囊括更多選票。
儘管另類選擇黨因不受主流政黨待見而無望加入,但其勢力壯大,或進一步加劇德國社會的分化,導致政黨間為爭奪選票,提出越來越多民粹政策。
極右派政黨以排外和反建制等煽動性語言爭取選民支持。
針對那些積累已久,需長期方案解決的問題,他們提出過度簡化的方案。這些口號,往往經不起嚴格考驗,卻深受普羅大眾歡迎。
惡性循環之下,政治光譜上越來越多政黨也爭相推出短期看來誘人,長期而言卻是糖衣毒藥的政見,例如不顧財政支出平衡,承諾廣發現金補貼,大肆擴張福利政策等。
待他們上台執政後,原本的問題非但沒有解決,反而還因短視的政策導致國家前景惡化。
另一邊廂,提出「需求」的選民也得負上一定責任。
正如本文開頭所提,有更多選民要求簡單粗暴的答案。經濟狀況不佳,要求津貼、要求現金補貼、要求趕走所謂「搶走他們工作」的外來移民云云。
過程中,卻不願正視國家財政恐因這些短視措施而被進一步拖垮,最終導致各個政黨為迎合更多選民,提出更多極端且不可行的執政方針。
今年5月接任總理的黃循財就多次提到,不會理所當然認定人民行動黨一定勝選,並組建穩定的政府。
他在行動黨的黨幹部大會上說,上屆大選有不少選區競爭激烈,若再有小部分選票流向反對黨,恐會產生截然不同的結果,導致行動黨失去另外三或四個集選區。
這可能意味著四、五名部長落選,大幅削弱政府穩定性,降低政府解決國家和人民問題的能力。
黃循財早前也在國會呼籲反對黨針對政府政策提出嚴肅的具體替代方案。
國家儲備金、組屋、公積金、消費稅、外來移民等課題,一直是朝野政黨的兵家必爭之地。
這些議題具備一定複雜性,也因此極易被民粹主義者見縫插針、煽風點火。
未完待续,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nextpage}如何化繁為簡,將艱澀難懂的政策及其背後邏輯清晰傳達給選民,考驗的是政黨的功力。
另一方面,選民也必須意識到,國家與社會的運作及發展,牽涉著許多權衡(Trade off)。
一方面的增加,即意味著另一方面的減少。國家治理是個不斷取捨的過程。
人們應該盡力消化碎片化的雜亂資訊,追求善治,選出最符合國家及自身長久利益的政府。
英國前首相邱吉爾曾說,「民主是最糟糕的制度,除了那些我們早已嘗試卻不管用的制度」。
民主固然不完美,但有選擇好過沒選擇,能投票好過不能投票,能問責好過不能問責。
關鍵在於,民選政府有沒有勇氣作出不受歡迎,長遠來看卻對國家人民大有裨益的決策;選民又能否避免短視近利,堅決抗拒那些看似甜美,實則有毒的魅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