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我在教會的服侍從兒童主日學跨界到少年團契。雖只是從旁協助牧師和導師的小角色，我仍感戰戰兢兢——畢竟，連家中那個衝動、敏感、多思的少年人我都尚未「搞定」，何德何能去引導別人家的孩子？
這批10後少年人是正面迎接AI暴擊的世代。如果不會駕馭科技，未來難以立足；過度依賴科技，又難以自立。起初，我以為習慣了手游三維世界的他們，對AI浪潮會得心應手，沒想到他們的迷茫與困惑，來得更早更深。
優化學習有錯嗎
少年H剛完成門徒訓練課程，團契里的小夥伴好奇：他閉關三個月「修行」，究竟學了什麼？原來除了每日靈修禱告，課程還需要完成不少作業。
「本來說好了不可以查ChatGPT，還是有人偷偷用了……」
結果，傳道人發現後，氣得落淚。
H困惑：用ChatGPT優化學習，有錯嗎？這樣查找經文又快又仔細，為什麼不可以？
這讓我想起記者生涯剛跑醫藥線時，在一場疫苗新聞發布會上遇見過示威者。那時「疫苗傷害」還未進入公眾視野，與他們的對話，讓我這個非理科生倍感窘迫。於是我跑書店，買了幾本「貴森森」的醫學書，又上網搜集不同觀點的文章，再請教幾位熟識的醫生。
閱讀、搜索、思考、提問——雖然與使用ChatGPT同一套操作，但是讀的是書、搜的是文獻、問的是專業人士，思考的是自己的活腦袋，這與在ChatGPT啪一下得出結論的方式，還是有區別的。
回到H的問題：使用ChatGPT找答案有錯嗎？
只在乎提問 不在乎完美答案
我想，傳道人布置功課，並非為了收集一個標準解答，而是在操練學員一步步熟悉聖經——從索引、關鍵詞中尋找匹配經文，更重要的是學著如何與同伴、導師對話與探討。
猶太人被譽為世界上最聰明的民族之一，其傳統學習聖經的方式稱為Havruta，即透過彼此提問、對話、討論和辯論，激盪出更深層的理解。可以說，現代教會的團契小組，也承繼了Havruta的精神。團契導師的任務，不是給出完美答案，而是引導他們提出問題。
人與人一問一答的交鋒，讓古希臘哲學家蘇格拉底（Socrates）問出了一個柏拉圖（Plato）。如果當初，柏拉圖是坐在電腦前敲鍵盤問ChatGPT「何為正義」，他還會寫出《理想國》嗎？
技術層面而言，ChatGPT大大提高學習效率；但在學習的意義上，它可能降低了人類透過摸索、對話，甚至犯錯所生成的智慧（wisdom）。
畢竟，許多人類新發明，其實是失敗實驗的「副產品」。偉哥（Viagra）原是為治療心血管疾病而研製的實驗性藥物，實驗失敗後，有病人遲遲不願歸還藥物，才意外發現其「副作用」如此威而鋼。
如果未來的大數據演算法替人類預先排除所有「失敗路徑」，我們是否也一併錯失了意外成功的可能？如果AI協助孩子們寫出完美報告，是否也讓牧者、導師、同伴錯過了一次與靈魂交匯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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