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带的光线太强烈,大地与植物都被晒得格外饱和。扶桑花、九重葛、香料、染料,所有日常物件都在色彩上奋力“发声”, 整个自然界都在高饱和度地生长著。
长期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视觉习惯自然发生迁移:对“浓烈”的接受程度提升,对“对比”的忍耐力增强。色彩不再只是“装饰”,而是表达的必要条件。
就像小娘惹们穿的纱笼卡峇雅,也带着强烈的撞色美学。
小印度最打动我的,除了庙宇和壁画,还有一段我无意中看到的日常。
一位店主正在给顾客展示如何穿纱丽——六米长的布从腰间缠起,再从肩头披下,动作细致、流畅、带着某种不容打断的节奏感。她们穿得像去参加婚礼的节日,但事实是她们日常去寺庙也会穿着纱丽。
那一刻我意识到:这些色彩不是为了“特别”的存在,而是她们生活的一部分。
印度甜点也一样。Ladoo、Jalebi、Mysore Pak,它们甜得猛烈,色得坦率,糖浆包裹得发亮,形状像艺术品。
不用语言解释,也知道这是一种愉悦生活的方式。
印度人的色彩,不止是“穿出来”的,也“吃得出来”。
还有我在街角摊位看到的那些食材:
一捆捆雪白的香蕉茎,像植物的骨头;
翠绿如加长版秋葵的鼓槌瓜(drumstick),是南印咖喱里的常客。
它们安静地堆放在篮子里,不争不抢,却构成这片区域独有的视觉风景。
而香料摊就像另一种染坊。黄姜粉、辣椒干、茴香籽、丁香……色彩扑面而来,气味清晰直接,它们像是在用嗅觉与颜色同时说话。
这些食物,是色彩的味觉延伸。它们属于小印度的日常
在小印度最上镜的彩色小屋前,我停下了很久。
这是一幢1900年由华人糖厂老板陈东龄(Tan Teng Niah)为妻子“秀松”建的住宅。如今外墙被粉刷得如一块拼色蛋糕:红橙黄绿蓝靛紫,层层叠叠,比印度庙宇还艳。
但最动人的是门上的一副对联:
秀丽景色,松柏操持。
一首藏头诗,“秀松”二字暗藏其中。
一百多年前的丈夫,为了让妻子从中国城搬来小印度,费了一番心思,写下八个字,藏在如今最热闹的街头色彩中。这个属于华人的温柔,被完美地嵌进了印度街区的繁华里,没有违和,反而更深情。
我开始意识到:这条街上,色彩不只属于印度,它也属于每一个愿意表达感情、纪念生活的人。
这趟city walk,不是为了考察印度文化,而是为了亲自靠近那些不加掩饰的色彩。
个人感觉,色彩对他们来说,不是为了“好看”,而是一种活着的方式:一种表达情绪的方式,一种敬畏神明的方式,一种记录日常的方式。
如果说,小时候听孙燕姿的《绿光》,那抹颜色是遥远、抽象的象征,是一种幻想的神奇;那么今天走在新加坡小印度的街头,我看到的这些颜色,是现实的、具象的,是有人在里面生活、祈祷、缝纫、等车、吃饭的颜色。
它们依旧浓烈,依旧嘈杂,但却安静地存在。没有争论,也没有解释。
小印度让我更新了对印度的“第一印象”:神多,色多,人热情也平和。
他们没有被“管理得很好”,他们只是在生活。
参考文献:
孙燕姿《绿光》专辑(2003年,华纳音乐)
孙燕姿《神奇》收录于《The Moment》精选集(2003年,华纳音乐)
[IMDA新加坡资讯通信媒体发展局]:《新加坡电视、音乐中的“印度风”传播研究》简报,2020
Sri Veeramakaliamman Temple:
https://www.visitsingapore.com/neighbourhood/featured-neighbourhood/little-india/sri-veeramakaliamman-temp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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