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一年了,吳作棟腦海中一直盤桓著一個極其冒險的想法。1991年當他決定舉行閃電大選時,在野陣營的政壇老將惹耶勒南因 較早前涉案定罪,失去參選資格而錯過大選;當時,這位工人黨黨魁指總理提早兩年舉行大選是極不尋常之舉,全因為怕了他,刻意要將他排除在外。吳作棟當下許下承諾,要在惹耶勒南禁令解除後辦一場補選。雖然當時並未透露選戰會設定在哪一個選區,吳作棟心中其實一直在盤算著,是不是就把戰線拉到自家門前,在自己的政治大本營馬林百列下戰書。總理押上自己作為政治誘餌,這不可不說是一場豪賭。但吳作棟可沒打算把自己當祭品。1981年的安順區補選讓他淪為惹耶勒南的手下敗將,如今他只想要再戰一回,一雪前恥。
李光耀卻是對這個決定感到很不自在。他再三詢問吳作棟是否真要下這一步棋。對李光耀來說,一想到自己的接班人可能在區區一場補選中輸掉一切,壞了他多年來精心策劃的領導層交接計劃,哪怕風險再小也會讓他如坐針氈。何況人民行動黨自安順區補選落敗以來, 這十年來的得票率都在持續下滑。「他一直問我,確定能贏嗎?」吳作棟咧嘴笑著說道。「換作其他任何一個選區吧,風險都會很大。」 考慮到惹耶勒南貴為在野陣營龍頭老大的江湖地位,吳作棟並不想把黨內其他同僚推上刀鋒浪口。「我不能提出要舉行補選,然後指派其他人出征。那個人可能贏不了。如果補選在單選區舉行,人民行動黨 候選人勝算不大。換作是集選區,就有得一博。」他所說的「集選區」,是個集合好幾個議席一併競逐的大規模選區。「自己提出補選卻讓其他夥伴代為犧牲,這可不是領導人該有的風範。」
李光耀知道自己無法勸服吳作棟改變主意,只好轉而向這位接班人保證,他絕不會袖手旁觀,任由選民恣意妄為地把在任總理淘汰出局。李光耀隨即進入一貫的鬥士狀態,他告訴吳作棟,黨會無休止地發動選戰,確保吳作棟繼續擔任總理。「他對我說:『萬一你輸了,大不了我們在其他選區再辦一場補選。』他說,必得讓新加坡選民明白政權交接有多麼重要!換句話說,他絕不接受我敗選的任何可能。我既是他的接班人,他勢必全力以赴支持我。」
可是吳作棟有信心自己絕不是一隻待宰的羔羊,反而會是一頭猛獅。1992年12月初,他宣布在轄區馬林百列四人集選區舉行一場補選。不過兩個月前,他才剛向全國披露了兩位副總理雙雙患癌的消息。吳作棟正在玩一場致命遊戲,而他也不忌諱如此形容這場補選。他在記者會上說:「補選課題再清楚不過。賭注非常之高,事關吳作棟政府能否繼續執政。而賭上的是19日(投票日)之後會出現什麼 樣的局面——我們這個政府是不是還能持續穩定,又或者我們即將進入一個什麼都不確定的時期......如果我輸了,也許行動黨政府還會繼續執政,但肯定不會再有吳作棟政府。換一個人上台,我的觀點、我的政策、我的理念、我的價值觀,就不一定還能延續下去。」
這個論述是他戰略布局中的一招,是他打從1991年大選栽在在野黨「補選效應」策略下就開始籌劃的,要把在野黨喊出的「大選當補選」口號扭轉過來反向操作。眼下這場補選,不再只是一場地方選舉而已,讓選民可以隨意投票而不必承擔改朝換代的風險。他巧妙地翻轉了棋局,喊出了「補選當大選」口號;既把自己推上了斷頭台, 雙手卻也牢牢地握住了懸著刀刃的繩索。吳作棟絕非衝動莽撞的政治領袖,他的謀劃正在漂亮上演。1992年,在馬林百列自家地盤上, 他蛻變為一位足智多謀的政治謀略家;卻也同時與政壇一名在野黨後起之秀展開了長達十年的激烈纏鬥。
提名日當天,惹耶勒南在這場原為他而設的補選中,卻讓自己的政黨淪為了鬧劇。工人黨的其中一名候選人沒有現身,此人還是工人黨主席;結果惹耶勒南率領的候選團隊因人員不齊整而無法登記參選。記者出身的政治觀察家契連·喬治在他的著作《新加坡:空調國 度》一書中寫道:「這位在野黨沙場老將起初顯得非常焦躁,可最終卻是笑著離開提名中心,在場的目擊者全都摸不透究竟是黨內同志辜負了他,還是這根本就是他本人為臨陣退縮而自編自導的一場戲。」人民行動黨的判斷倒是一點也不含糊,它在選後檢討報告中確指工人 黨「怯戰」了。報告也指出,惹耶勒南不再是一位可怕的政治對手了。「這場補選成功地為惹耶勒南的政治生涯寫下了終章。即使他將來再出面參選,也恐怕難有作為。」
取代工人黨與惹耶勒南前來挑戰的反而是新加坡民主黨,新加坡政治也在此刻翻開了新篇章,迎來了民主黨新進明星候選人徐順全。巧的是,吳作棟在此後的政治生涯中,將多次與徐順全狹路相逢。儘管兩人的政治分量由始至終都遠遠無法相提並論,但是在此後長達十幾二十年里,徐順全就像一根拔不掉的眼中釘,反覆招惹著吳作棟; 惟更多時候儘是些場外花絮,卻無一出是棚內主戲。
而兩人這種彼此厭惡的關係,就是從馬林百列開始的。徐順全以新加坡國立大學心理學講師的身份投入補選,首次在選舉舞台上亮相。一所國立大學的學者居然加入在野黨,讓許多人譁然,卻也成功吸引了媒體和大眾的目光。可是吳作棟毫無意外地對此人全然無感, 甚至毫不掩飾對他的輕蔑。問起他對徐順全的第一印象,他僅僅一 語帶過:「他就是個不可信的人。為了贏得選舉,什麼話都說得出來。」
徐順全祭出其貧寒出身背景,藉此與行動黨團隊新候選人張志賢的富家子弟背景形成對比,以社會階級分化的論述直擊民心。民主黨群眾大會的出席人數從競選首日的5000人膨脹到競選中期的1萬5000人。連人民行動黨的選後檢討報告也不得不承認:「徐順全大受歡迎。」坊間開始議論,徐順全若單挑張志賢,必勝無疑。報告還記載,競選活動來到中期時,卜基開出的賭盤幾乎全認定人民行動黨得票率會跌破60%。「跡象顯示,即使是在馬林百列區,民情也開始躁動。」
選前民意調查讓行動黨很擔憂。一年前舉行的全國大選中,吳作棟領導的行動黨團隊在馬林百列集選區贏得77.25%有效票。這一回的支持率如果真如所料跌破60%,那會是非常糟糕的局面,形同選民對吳作棟這位總理投下了不信任票。更糟的是,人民行動黨甚至有可能輸掉這場補選。隨著民間風向勢頭漸猛,新加坡民主黨也更加大膽了,他們開始相信真有機會偷得一場勝仗,改寫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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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面對吳作棟拋出的「補選當大選」策略,民主黨在競選初期原本謹慎應戰,不敢公然以勝選為目標,惟恐被視為野心過大想要推翻吳作棟政府,或會引起選民反感。只是,眼看民間支持度愈發高漲,民主黨在黨魁詹時中的領導下也丟失了戰略紀律。民主黨開始辯稱,吳作棟並非不可取代,沒了吳作棟,一切仍會如常運作。他們嘲諷吳作棟只不過是李光耀接班人退而求其次的第二人選,戲稱他如果敗選, 反而能迎來原本的第一人選陳慶炎執掌政府。詹時中說:「不把票 投給吳作棟,就是為新加坡做了件好事。你就是在為原來的第一人選投票。新加坡不會沒了吳作棟就垮了。所有關於局勢不穩定的說法全是一派胡言。」民主黨團隊候選人蕭泉福進一步補充說,李光耀還在內閣效力,所以即使吳作棟輸了,新加坡也絕不會陷入混局。他說: 「沒了吳作棟,人民行動黨也死不了。」
這股迅速膨脹的政治野心,卻正符合了吳作棟的棋盤布局。他要的就是沖高這場地方補選的賭注,將它拉升到全國大選層級,而詹時中和其團隊正好就加大了這場選舉的籌碼。正如人民行動黨選後檢討報告所言:「選情出現了出乎意料的逆轉,在公眾眼中,民主黨才是那個狂妄自大的政黨。」吳作棟借著這股競選勢頭,再次提醒選民這不只是一場補選。他如果敗選,則意味著換政府,甚至警告說這個國家的下一任總理可能會是詹時中。
媒體也談到萬一吳作棟敗選,新加坡可能又將舉行另一場閃電大選。有讀者投函《海峽時報》交流版,描繪吳作棟落選後陳慶炎接替總理一職的可能局面,而民主黨也勢必在來屆大選強力出擊挑戰執政黨。這名讀者寫道:「直截了當地說,馬林百列集選區的選民將在明天決定他們是否要改變現有政府。」吳作棟呼籲選民切勿為了一時的異想天開而將自己的前途當兒戲。他在一場群眾大會上說:「這可不是在打彈珠。」
吳作棟還有另一個殺手鐧。政治生涯裡頭一次,他全程用福建話(閩南語)發表演說。福建話是他自小在家中常說的語言,也是許多老一輩新加坡人的共通語。在這麼一個全國由上而下提倡「講華語運動」的社會,華族方言已然在官方渠道上絕跡好幾十年了;一國總理突然一反常態之舉,立刻予人耳目一新之感,卻也帶點兒顛覆權威的意味。吳作棟接受本書訪問時說,當時在這場補選的第一場群眾大會上,他看到現場來了不少年長者,於是心血來潮,把事先準備好的 華語講稿擱在一邊,改而用福建話即興演說。「我講華語不能沒有講稿。可是福建話是我的母語啊,我完全可以用簡單的福建話脫稿演說。」他憶述起當天晚上群眾大會上的情景,仍歷歷在目:「當我記不起或不懂得某些詞彙怎麼說,我會向現場的群眾求助,大家都很熱情地在台下用福建話大聲回答我。與群眾的互動很熱絡。大家都樂在其中。」
民間反應出奇地好。媒體為之驚嘆,競相報道宣傳吳作棟從權 力最頂端發動的這場語言叛變。《商業時報》標題是:〈作棟以福 建話衝鋒陷陣〉4。消息很快不脛而走,更多群眾紛紛前來親眼見證 這項罕見的「壯舉」。吳作棟憶述:「我聽說德士司機議論紛紛,說 『總理講福建話啊』。所以,好多人來聽。」可是李光耀不吃這一 套,他提醒吳作棟,用福建話演講與官方倡導的講華語運動精神背道 而馳。「我等於是在向人民發出信號:福建話並沒有被禁。電視上確 實禁止使用福建話,如果我身為總理都可以公開說福建話,那政府要怎麼禁止民間說福建話?」5 吳作棟分享著他的前任給自己的提醒, 一邊暗自發笑。「可是我先得跟選民溝通,引起共鳴啊。我不確定他們是否願意讓我上電視說福建話。但這是一場選舉;我說,你先得建立聯繫,抓住群眾的心,才可能勝選。必要的話,不得不說福建話。他明白的。」
前後兩任領導人之間的默契,進一步化為動力,讓人民行動黨在這場補選中勢如破竹。恩師兩度現身行動黨群眾大會現場,為徒弟站台打氣。其中一場,群眾大會進入尾聲時下起了毛毛細雨,李光耀為吳作棟撐著傘,兩人在台上並肩而坐。此情此景定格為歷史性的新聞照片,隔天見諸各大報章,其象徵意義再清楚不過——哪怕風雨再飄搖,李光耀和整個人民行動黨都願意充當吳作棟最堅實的後盾。
問:您在這場補選不久前剛升任人民行動黨秘書長,正式接過黨領導權。升任黨魁對這場補選有多大幫助?
答:沒什麼關係。我在無驚無喜的情況下接任總理,又在無驚無喜的情況下成為行動黨黨魁。這就是李光耀的作風,我也吸收了:政治從來不需要製造驚喜。
問:這對報章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
答:李光耀在我們的一次例常的午餐會上告訴我,他準備在下一次中委會議上卸下秘書長職務。他已經把國家領導棒子交了給我,接下來是黨的領導權。我也不覺得特別興奮。我說好。之後的中委會就確定了權力交接。
問:您認為是什麼原因讓他認為是時候交棒了?
答:他之前告訴過我,他打算留任黨秘書長「多一屆」,而他果然說到做到。他想必是觀察我一段時候了,也作出了結論, 知道我不是一個會為權力昏了頭的人,也是個足以勝任的領 導。要是他延遲交棒,就會顯得戀棧,或者對我缺乏信心。
問:《紐約客》1992年1月刊一篇關於新加坡的文章一度引起很 大的關注,文章引述一名歐洲外交官的話,說您「可能是全 世界唯一不掌管自己所屬政黨的政府首腦」。面對這些犀利 評論,您有什麼感受?
答:《紐約客》那篇文章要說的是,我還不算是領導人。李光耀 才是真正的領導人,我「只不過」是總理而已。我完全不受影響,因為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李光耀也很清楚他在做什 麼。他領導這個政府這麼多年了,為新加坡建立起完善的體 制。他不會認為接班人可以就這麼接過棒子,在一夜間就有 能力治理國家。無論是政府還是政黨,都是他一手形塑的, 也依循著他的思維、他的方向發展。要交棒給一位新總理, 總需要一段過渡期,這也是很合理的。
問:可是接任秘書長不會至少讓您感覺政權交接總算圓滿完成 嗎?
答:是不是「圓滿完成」,我不是太在乎。我是總理卻不是黨秘書長,日子還是一樣過。再說了,李光耀還在內閣。這就是我們的作業方式。重點是確保內閣有效運作、政府有所表現、國家繼續發展。
問:可是正如您在傳記第一輯說過的,您接任總理的第一年,因為他還是行動黨秘書長,所以他可以隨時把您換掉。後來您終於接過黨領導權了,這是否意味著他就不再有這個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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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答:他還是可以把我換掉,只要發動黨員集體反對我掌權。任何人都可以這麼做。他只需知會助理秘書長李顯龍和黨主席王鼎昌,以我能力不足或其他什麼原因為理由,要求黨中委把 我換掉。但他要真是那麼做的話,就意味著他還不願意放手,而所謂的政權交接全是一場騙局。當然,除非我的確是無能,或是濫用職權,那又另當別論。
問:可是當上黨秘書長會不會起碼讓您覺得地位稍稍變得更穩固 了?
答:我從上任第一天起就沒有擔心過。外界對我的種種非議影響 不了我,我了解李光耀和李顯龍的立場。我們相互信任。跟你說,這可不是一場遊戲。這攸關的是世代之間的權力交接。是非常嚴肅的大事。關係到新加坡的前途。顯龍知道自己有一天很可能會是我的接班人。可是他一點兒也不急著上 位。所以我們三人,「聖三一」:「聖父、聖子、聖吳」, 組成了一個合作無間的團隊。就是那樣的相互理解,非常舒服的狀態。外面的人也許有其他解讀。我不怪他們。
問:那種相互理解的舒服自在的狀態,您會認為是無可複製的 嗎?
答:我覺得不太可能。先是,你在未來怎麼還可能找到老李小李和老吳組合!認真來說,你不可能再找個父子檔,中間再夾個其他人。這是永遠不會再有的情況。
問:您就那麼肯定不會再出現其他李家人?答:從目前看得到的情況來說,我是相當肯定的。也許還會再有其他李家人,可是不會是來自李光耀家族。
問:可能需要您再多加說明一點,就是,外界都認為行動黨領導 權交接是您政治生涯的一件大事,因為政權交替程序總算是 完成了。可是對您本身來說,您卻覺得根本沒什麼大不了?
答:沒什麼大不了的。因為我當時就是全神貫注地在跑著自己的第二棒。我已經是總理了。我和李光耀都刻意把這事當作再自然不過的事,而不是什麼值得大肆宣揚的大事。
雖是這麼說,可是這終究還是我人生中不可能輕易忘記的時刻。後來在我將總理一職交棒給顯龍時,我刻意留任黨秘書長,直至他宣誓就職幾個月後才召開的黨大會上,才正式交出黨領導權。沿用這一先例,是因為這麼做很明智,也 將會是新加坡的常態。
當你經歷了這麼些年,無論是黨內、政府,或是其他方面;到了交棒的時候,繼續短暫留任黨秘書長,我相信會是件好事,能暗中觀察,盡全力幫助你的接班人取得成功。
就我的情況說,其實我完全可以馬上卸下黨秘書長職 權。顯龍當我的副總理已經14年了,而我在更早以前就已認 識他。他不太可能還會改變。可是在未來,總理接班人可能 只當過幾年副總理,就得接過領導棒子。這個人掌權後,性 情很可能會轉變,也或者他暴露了自己的能力還不夠。這種 時候前任領導不妨退一步多留任一些時候來觀察自己的接班 人。理應有個過渡期,確保事態發展不會出錯。
我並不是在說李顯龍總理交接給第四代領導班子的過渡情況。我要說的是更重要的一點,那就是在新加坡,我們的每一步都要走得安全穩妥。這樣的慣常作業是重要的,才可以確保政權交接順利進行,不至於造成任何干擾。審慎處理 政治交接,才是「新加坡之道」。
問:萬一未來有誰說,我就是偏要占據黨領導權不放,說好兩年 交棒,變成四年,再變成五年呢?那我們不就會陷入某些共 產國家的處境,執政黨黨魁和國家領導人不是同一人?
答:那這位新總理就會是一個「管不住自己所屬政黨的政府領導 人」。(大笑)我們沒法排除任何可能性。政治這回事,一切都取決於掌權的人。
問:移交政府領導權而不移交政黨領導權的做法也許不是您開始的,但您選擇延續這個傳統,也鼓勵這個作風繼續下去?
答:我認為李光耀的做法是有道理的。他在自己的名下治理新加 坡超過30年。一個全新的人選要在一夜間接過駕駛盤並不容 易。這人能勝任嗎?他會不會讓權力沖昏了頭?他會如何處 事待人?看看馬來西亞的處境。馬哈迪欽點阿都拉巴達威為 他的接班人,然後又逼退巴達威,將納吉推上台。結果納吉為所欲為,馬哈迪只好重出江湖,把納吉拉下台。
權力足以改變一個人。最好是可以在頭一兩年裡考驗接 班人的表現。可是我得承認政治通常不是這麼一回事。在其他地方,政治往往關係到權力鬥爭。而很多時候這個權力為的是自己或政黨,並不是為了國家。
新加坡領導層更替的最理想方式是什麼?我們在設法建立一個體制,從中發掘並栽培可造可信之才,好讓他們能無縫隙地接管政權,無風無浪、無驚無喜。接力換人時,你可不會想讓棒子落地。
問:您的回應是不是也反映了人民行動黨的一些特質?這個寧願一切風平浪靜的立場是新加坡非常特殊的一點,政黨政治在這裡不像其他許多國家一般精彩。政黨幾乎退隱到幕後,直至大選期間才活躍起來?
答:你發現了嗎?人民行動黨黨徽並不是處處可見的。如今由你執政,你就是靜靜地把工作做好。如果你在新加坡走到哪裡 都大聲嚷嚷著行動黨這個那個的,說行動黨前行動黨後,人民會覺得處處受限。也可能會有些黨員仗勢欺人,說,我是人民行動黨幹部,所以你得為我效勞。我們想讓人民在沒有政治濫權、避免過度強調政黨存在的情況下,如常地過生活。
曾有位中國中央政治局委員到新加坡訪問。他對我說, 人民行動黨無處不在卻又無跡可尋。這恰恰就是我們想要達到的境界。換句話說,你不會讓人們覺得不自在,而又無所不在地做著事,默默地、勤懇地,改善人民的生活。
到了補選投票日當晚,開票結果幾乎超出所有人的期許,包括吳作棟本人。他領導的團隊贏得了72.9%得票率,而新加坡民主黨則只能爭取到24.5%得票率。這場四角戰的另兩個小黨各自的得票率都 未達1.5%門檻,競選按櫃金被沒收。許多觀察家預測吳作棟會獲得大概65%至70%支持率。他自己的目標則是得票率要高於1991年全國大選行動黨61%的總得票率。他說:「任何比61%更高的得票率, 都會是對我的領導作風的認可。萬一不達標,就會動搖我的領導地 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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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這最後的結果對他來說簡直是太美好了。他補充說,這正是他在 一年前舉行閃電大選時所要尋求的民意委託。他想要的認可也許遲了整整15個月,但終究還是讓他等到了。問及這場補選對他的領導地位產生了怎樣的影響,他回答:「補選成績給了我信心。我知道人民接受了我,接受了我的領導作風。」
這場補選成了吳作棟總理生涯的轉捩點。正如《白衣人》書中 所言:「吳作棟猶如脫胎換骨,成了一位鬥士,一位大師級的政治謀略家。」更重要的是,補選成績加上李光耀交出黨領導權,意味著吳作棟已全權在握,毋庸置疑。選後第三天,《海峽時報》標題寫著: 〈觀察家:毫無疑問,吳作棟主政正式定調〉。 他準備就緒,摩拳擦掌,要全面推動自己的執政議程。
本文收錄於《登高望遠·吳作棟傳》一書中,本書為新加坡前總理吳作棟個人傳記,由作家白勝暉撰寫。通過情節鋪設,將吳作棟描述得繪聲繪色。
領導人造就國家,而不可預測的時勢則造就領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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