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落尽之归鸿——老龄自杀

2024-12-11     静姝     5761

离世前半年,阿嫲虽然因为化疗严重脱发,仍然无碍她与和孙女们跳恰恰。(图:纪慧琴)

最近发生了两件事。先是我年过七旬、患有情绪障碍的母亲擅自离家出走,家人不得已将她转移到我家暂居;后是台湾作家琼瑶因一氧化碳中毒窒息去世,享年86岁。两件事似乎指向了同一个问题:当老人生无可恋之时,何处才是他们的归途?

接受生病的事实

母亲患有忧郁及狂躁症,四十年来都靠药物镇静和入眠。老龄后,她的药物虽然一再加量,却依旧无法控制她的情绪问题。她的情绪就像明月,时有阴晴圆缺,谜样地上下波动,难以预料,时不时将她拖入自我了断的漩涡。

起初,我也以为殷勤伺候就能让她安享晚年。然而,在经历了她的多次狂躁攻击和辱骂之后,我才逐渐明白,寄希望于精神病人康复是一种累人的奢望。唯有接受“这辈子她都不可能变成正常人”的事实,才能让自己在照护的路上不至于一次次陷入沮丧。

母亲治疗情绪障碍和糖尿病的药物越加越多,唯一让我们欣慰的是,获得政府津贴加上保健储蓄,结账算是“零元购”。(图:纪慧琴)

根据新加坡援人协会(Samaritans of Singapore,简称SOS)的报告,2022年新加坡70至79岁老龄自杀人数有48人,占整体自杀人数的10%。相比2021年的30人,这一数字激增了60%。香港的老龄自杀数据更为惊人,2023年60岁以上自杀个案占整体自杀人数的43.33%。

在这些数字背后,还埋藏着无数家属难以解答的问号。

2022年疫情期间,香港老龄自杀个案激增,非营利机构生命热线(SPS)推出24小时长者热线,让老年人多一个求助渠道。(图:香港电视台网页截图)

是子孙不孝吗

我曾问过一个在新加坡的老龄自杀者的儿子,在他母亲自杀前,难道没有任何征兆吗?原来家人早发现老人家陷入妄想,常疑神疑鬼,他们也带母亲见过心理医生,最终还是在某个午后发现母亲在房内撒手人寰。

“Did we miss out on something?” 这是她儿子受访时最后一句话。

我不确定,他是在征求我的意见,还是在扪心自问:他们是否错过了母亲发出的最后求救信号?在他迷茫的眼神里,我看到照护者深深的自责与愧疚。那一刻,我只想赶快打断他的思绪,试图将他从自责中拉回现实。

“That was her choice”,我好像找到了答案。

但在这一句话脱口而出后,我又意识到,这可能不仅是对他的安慰,更像是在为我自己寻找一种心理支撑——为我将来可能要面对的同样场景提前做出开脱。

是否每一个老龄自杀案件背后,都要由子女背负起不孝子孙的罪名,才能合理化他们的自杀行为?那么日益上升的老龄自杀趋势,难道是因为社会越走向文明进步,子女就变得越不孝顺了吗?这根本说不通。

而又有多少人理解,有情绪障碍的老龄人常常处于一种“爱,无感;活,无力”的状态。就像已经僵硬的海绵,无论你怎样倾注关爱,他们都无法接住、吸收,更无法软化那些已经深深扎根的决意。

是让彼此解脱的爱吗

我庆幸,在琼瑶自杀的新闻事件中,没有人将她的选择归咎于她的儿子或媳妇不够孝顺。或许是因为她早在2017年出版的《雪花飘落之前:我生命中最后的一课》中,就已经清楚写明了自己的临终遗愿。

琼瑶早在2017年出版的《雪花飘落之前:我生命中最后的一课》中,就已经清楚写明了临终医疗意愿。(图:互联网)

有人说,晚年在万病缠身,生无可恋之时选择安乐死,是让自己与照护者彼此解脱的一种爱,这一观点我有所保留。

我曾照顾晚期癌症的家婆,看她积极应付每轮次的化疗和电疗,哪怕进入安宁照护的阶段,她仍微笑着与家人聚餐。临终前,最后一晚还特别交代要让医生好友夫妻过来探访,好再拍一张合影留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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