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位新加坡國家美術館B1拍1920年巴黎街景照片的小booth)
那天計劃內的任務都完成了,但是回想起來,那天計劃外的相遇更讓我印象深刻。
在國家美術館導覽的最後一站,是在市政廳的2樓星展銀行展廳《新加坡故事》(Singapore Storeis)。本來我還在往錢包里拿昨天剛取出來的50新幣,準備等下結束後去找個地方吃飯,聽到講解員說「要借用一下你的50元新幣」,我猛地抬起頭,發現牆上那兩幅水墨畫,不正是我手中紙幣背面的圖案嗎?
左邊那幅,是一群人圍著曬鹹魚的鄉村景象,畫面濃濃的生活氣息,似乎還能聞見陽光與海風的味道。右邊那幅,則是一對猿猴在藤蔓間嬉戲,神態瀟灑,筆墨輕逸。
就在這一刻,我才意識到,原來我每天可能經過、花掉,甚至未曾正眼看過的那張紙幣,藏著兩位藝術家的作品、一段國家對美的選擇。
新幣50元紙幣的背後,是兩位藝術家的代表作:《曬鹹魚》出自本地藝術家鍾泗濱之手,而《藤上雙猿》則是畫家陳文希的經典筆墨寫意。
鍾泗濱(1917–1999)以寫實風格記錄下新加坡日常生活的點滴。他的畫沒有宏大敘事,卻有紮實生活。你會看到街邊賣菜的攤販、忙碌的碼頭工人、或像這幅畫里正在晾曬鹹魚的漁村人家——那些組成新加坡社會底層、卻支撐起這座城市的真實面孔。
而陳文希則代表著另一種傳統。他善用傳統中國畫的水墨筆法,將詩意、哲思與自然融合。他的畫不在於描摹「物」的真實,而在於捕捉「意」的流動。這幅《藤上雙猿》,兩隻猴子的神韻很童真,而飄逸的筆墨里也藏著東方氣韻。
兩位藝術家的畫風南轅北轍,卻被共同印上國家的貨幣,背後是一種兼容並蓄的價值觀:新加坡既要記得腳下的土地與人民的勞作,也要記得文化之上的那一絲詩性與東方神韻。
回家之後,我開始搜起了新加坡的紙幣背後的畫,發現我從未細看過的紙幣背面,都有其獨特的主題與象徵意義:
$2元 講述的是教育,展現學生們在課堂上的學習場景,強調知識立國;
$5元 關注環境,是裕廊湖畔的綠意盎然和國花胡姬蘭;
$10元 展現體育與青少年活力;
$50元 正如你所見,是藝術與文化;
$100元 通常展現經濟、工業、科技等發展景象;
$1000元與$10000元(已逐步退出流通)則承載的是國家治理、制度建設與政治象徵。
我研究了一下,教育是立國之本,「花園城市」也是新加坡在我們從小到大認知中的一張名片,而剩下的體育、藝術文化、科技、經濟、制度等,更像是一個國家硬實力的體現,而把這些主題應在錢幣上,應該是這個國家所珍視的軟實力體現。
而進一步觀察紙幣的正面,都印著同一個人:新加坡第一任總統,尤索夫·伊薩(Yusof bin Ishak)。
(圖片來自網絡,也是我正在看的童書封面)
他是一位馬來人,也曾經是一位新聞人。比較有趣的是他有很出色的運動細胞,拿過舉重和拳擊的冠軍。
他早年創辦馬來文報紙《Utusan Melayu》,致力於提升馬來社群的聲音與認同。新馬分家後,他成為新加坡首位國家元首,既是一種政治上的延續,也是一種象徵意義上的「國家之父」。
尤索夫·伊薩在任時主張多元、平等與文化寬容。他的形象,不只是作為某一族群的代表,而是一種「共同體」的象徵——一位溫和、睿智、被廣泛尊敬的總統。他並不以權威壓人,而以人格立身。將他的頭像印上所有面額的鈔票,也許正是一種對這種人格力量的紀念。
我還有一個好奇,似乎來新加坡後我見過最大的紙幣面值就是50元,而資料信息里明明還有100元,1000元甚至有10000元紙幣。
在新加坡中華總商會的展廳里,我第一次近距離看到1000元紙幣——它被擺在玻璃櫃里,與古錢幣、古陶瓷、郵票一同陳列,如同一件歷史文物。
那是為什麼大額面值的紙幣幾乎絕跡了呢?是因為電子支付的普及嗎?
查閱過各種資料之後,這是因為新加坡政府近年來有意識地減少高面額紙幣的流通,以防洗錢等非法活動。
所以這就就像「逐漸淡出歷史舞台」的老演員,高額紙幣退出了日常生活,但沒有退出國家敘事。
在中國,紙幣可能最常出現的時刻,是春節的紅包,或婚禮的賀禮。而在日常生活中,我們早已習慣了「掃一掃」,甚至現在還有「碰一碰」,無現金時代的便利無孔不入,出門帶個手機就可以解決公交吃飯購物繳費了。
但也正因如此,有時我會在中國的某些景點,看到有人舉起一張紙幣,對準遠方的山水拍照——比如桂林、布達拉宮、三峽。這種「鈔票打卡」行為,往往會引來周圍人的共鳴,紛紛掏出紙幣和手機。
我覺得它不僅僅是旅遊自拍的一種,而是在用一種特別的方式,尋找國家選擇被記住的風景與歷史。
一張紙幣的價值,不只在它可以買多少東西,更在於它願意記住誰,願意說什麼。它像一個微型的國家博物館,記錄著這個國家的美學選擇、政治態度、歷史人物與理想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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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xtpage}錢幣上的人是誰?是總統,是藝術家,是勞動者,是我們曾經尊重、如今可能遺忘的那一群人。
而我們選擇用什麼樣的臉印在錢幣上,也決定了我們講述怎樣的國家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