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戏曲有近两百年的历史。那是一部中国戏班南来、移民后代、新加坡华人、新移民共同建构的戏曲史话。华族戏曲是多元民族社会绚丽多彩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一部分。
1978年,美国学者ArnoldPerris在美国《民族音乐学》(Ethnomusicology)学报第22卷2号的文章中指出:1975年文化部发出演出街戏准证有4367张,1976年的文化部发出的准证估计数字会更低。的确,街戏演出数量数十年来递减。尽管韭菜芭城隍庙过去二、三十年,年年有百日大戏上演,为福建和潮州戏班提供了生存的时空。然而,戏班面临经济与艺术上的问题,学者李忠顺、赖素春、黄子明等都有相关论述。戏曲学院于2008年在国家博物馆召开的关於戏班的困境与挑战座谈会上,与会者刘虎臣等人提出方言消失、街戏演出条例趋严、收入锐减、缺乏提升艺术质量资源、无法吸纳年轻人等问题,戏班因而难以为继。除非官方与民间出台相助,估计再过十年八年会有更多戏班关门。早报李穗婷在今年4月15日制作的《疫情下艰难求存:传统街戏的困境》纪录片中,戏班从业者提出类似的结论。新加坡华族戏曲前景如何?戏班薪火是否由业余戏曲剧团或转型成为专业团体来传递?能否像几乎消失的马来邦沙旺一样,再度燃起希望的火焰?还是否能进行从内容到形式的现代转换?把新加坡故事搬上戏曲舞台是否是一个选择?
中华戏曲发展是不断变革的历史
从金院本到元杂剧(又称北杂剧),从北宋末至元末明初的南戏到明清传奇,从民国初年的时装新戏到1940年代现代戏,抑或1966年以后文革的样板戏,其变革的过程错综复杂。
博大精深的戏曲,经历代的创造与发展,其求变与创新的过程,受外因(如政治、社会、经济环境)和内因(如剧作家、表演艺术家、音乐创作倾向和理论主张观念、剧团结构)的影响,其生存状态不同、变革的幅度和速度也会有差异。然而,以戏曲形式反映现代生活的现代戏,是戏曲在由传统向现代发展、跨越过程中重要的一步。这个进程最早是从五四时期的戏曲改良运动开始的。1904-1905年,陈独秀发表《论戏曲》,吹响戏剧改良、戏曲现代化的嘹亮号角。田汉1957年《戏曲研究》创刊号上呼吁确立“向遗产学习、向舞台学习、向艺人学习”的研究方向。之后,郭汉城发表了《现代化与戏曲化》,提出戏曲现代化“就是要使戏曲跟上时代发展的步伐,表现时代生活,反映时代精神”。1985年在上海举行的戏曲现代戏研讨会上,经过热烈讨论,认同了张庚提出的“现代戏就要批判继承传统戏曲艺术的原则、技巧、手法的基础去创新。”总结起来,就是现代戏要戏曲化。国光剧团王安祈说的“保留京剧技法绝活,注重唱词文学性”,也属此意。现代戏,是戏曲现代化的途径之一。
早期琼剧 潮剧 歌仔戏的现代戏
在新加坡舞台上最早出现的现代戏,是来自海南的琼剧团在40年代下南来演出《还我河山》《鸭绿江上》《打卢沟桥》等宣传抗战剧。朱逸辉刊登在《新加坡琼联声戏剧社庆祝成立三十五周年纪念刊》(1992年)里的文章中,还提起该团为育英中学和抗日筹款演出的《大义灭亲》的盛事。出生在中国潮安、战后再次南来,曾受聘于新加坡老赛桃源、三正顺香潮剧团的林如烈,编导过好几部现代戏。例如《呆中福》和《秋心泪》,虽没有史料记载这几部现代戏的状况,但可以推测这些现代戏曾经出现在新加坡的舞台。已故的本地歌仔戏班“筱麒麟”刘虎臣根据老电影编导与主演的《枪毙关瑞生》,90年代在韭菜芭城隍庙演出,便是一个成功的现代戏范例。
研讨会拉开新加坡戏曲变革的帷幕
在新加坡报业控股华文媒体集团的赞助下,新加坡戏曲学院于1997年6月6日至8日,召开了《传统戏曲的变革》的学术研讨会。新、中学者与戏曲工作者王安葵、蔡曙鹏、胡芝风、宋光祖、田萍、李忠顺、王光瀚、黄仕英、魏维鑫、涂秀好、罗长浩、卢楣华、包华升、上官流云、王凡石、吴启仁、陈有才共17人发表学术论文。四个专题(戏曲的改革;不同剧种的创作与发展实验;戏曲的表演与社会空间;京剧、潮剧与戏曲变革)中,有六篇讨论戏曲现代戏。在这个学术讨论盛会之后,戏曲学院于翌年启动现代戏《烈火真金》(又名《林谋盛》)的创作与传播。该剧在泰国文化部主办的民族戏剧节首演,之后被选为新加坡华族文化节重点节目,同年受邀参加湖北省第四届黄梅戏艺术节。之后,虽有其它现代戏如刘满钻的《红楼琴断未了情》和现代戏版《胡不归》、南华潮剧社现代戏版的《金花送郎》、戏曲学院的《黄金万两》和《新民的故事》等现代戏的零星演出,现代戏的集中汇演却要等到2018年,才出现了一个难逢的机遇。
新加坡故事的戏曲现代戏盛会
2018年,新加坡现代戏汇演闭幕礼上演职人员们与新加坡文化、社区及青年部部长合影
人民协会的文化与艺术集群前理事长蓝锐勋担任2018年第二届人民协会百盛艺术华族戏曲节工委会顾问时,建议以“新加坡的故事”为主题,创作新剧目在2018年9月30日的闭幕礼上演出。该倡议得到工委会主席团成员林方华(戏曲学院主席)、卓林茂(南华潮剧社社长)以及曲界大力支持。四个剧团百多名演员粉墨登场,半数以上是年轻人。这个筹备了近两年、要求搬演以新加坡故事为主题的新戏,合作伙伴都欣然接受挑战。他们希望演出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鼓励更多戏曲团体在推广和保留经典曲目之余,继续拓展表演形式,打造以本土故事为题材的剧目。
第一出剧目是女皇镇艺术文化俱乐部属下粤剧兴趣小组呈献的《狮城传》,由刘满钻编剧、新明星粤剧中心凌东明艺术总监导演,邱剑瑛(饰演圣尼王子)和张美莉(饰演演妃)领衔主演,合作演出团队是宋赛儿(Som Said)美丽遗产马来舞蹈团。张美莉回忆道:“我们为能够表演一个贴近我们内心的新加坡故事感到非常自豪。这位桑尼拉乌他玛王子(Sang Nila Utama)于1299年创建新加坡拉王朝,在位48年。这部小戏写他战胜风浪,意外发现我们的小岛的传说。它是粤剧和马来文化一次有意义的积极碰撞。我的团队需要学习马来文化习俗,并习惯穿上马来服饰表演。我们向宋赛儿舞团的老师学习马来音乐舞蹈。挑战变成了学习马来艺术的机遇。这个跨文化戏剧的创作让我们实现了目标,通过合作了解彼此的文化,让我们在互动中建立珍贵的友谊。”
女皇镇艺术文化俱乐部邱剑瑛(前排右一)和张美莉(前排右二)与马来演员合演《狮城传》
延戏剧团高思情编剧、黄萍导演的《新加坡》,是剧团2015年为庆祝新加坡50岁时献上的礼物。徐燕妮说:“在我们构思时,有位台湾朋友提到了《安童哥卖菜》,启发了我们以来自唐山的青年阿财,1965年到新加坡寻找祖父,在牛车水遇到阿宝的故事作为主线,从侧面反映那个时代人的善良与朴实。我们想展现新加坡多元民族的风貌,也把我们共同的爱好:马来、印度、娘惹的美食等都写进去,毕竟美食是文化的窗口。”汪美云说:“为了更好地了解60年代的生活环境和摊贩美食,我们在开始创作时,访问生活在那个年代的前辈们。编剧高思倩以轻松笔法,写得风趣幽默。2018年重演时,我们更注意唱韵脚,压韵上更严格。例如:四面环海新加坡,全年夏天好迌,人情温暖大家好,四大民族拢合和。此外,黄导演从戏曲出发,处理舞台调度、动作、身段设计,避免出现话剧加唱的弊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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